按南江市的习俗,乔迁新居要请亲朋好友暖房。
祝小舟在南江没有亲人,有几个朋友,除了几个大学时的好友便是师姐周显婷。
大家都忙于工作,最后登门道贺的只有周显婷一个。
这顿饭吃得百感交集。
小陈总出差横琴却带着一条受伤的胳膊回来,周一公司开例会,她坐在后门的角落里都清清楚楚看到他胳膊横吊在胸前。
为此,她这几天一直坐立难安。
思来想去,还是决定问问随同出差的周显婷。
周显婷夹鱼肉吃,轻飘飘地回了两个字:“坠海。”
她大受惊吓:“什么?”
“游轮栏杆不牢固,不小心掉下去了呗,两分钟就捞起来了。”
“那为什么会伤到手?”
“磕船舷上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这么在意他,干嘛还要跟他划清界限?”
“好奇而已。”
“你就嘴硬吧。我认识你七年了,你心里想什么我能看不出来?”
“师姐,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?”
“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,所以不评价你的选择。”周显婷温柔地看着她,“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顺从自己的内心,才是真正的爱自己。”
没过多久,小陈总的胳膊就痊愈了。
祝小舟去十六楼找段文清汇报工作,他和hazel也在办公室里。
看见她,他温雅地冲她笑笑,说:“你们谈,我带hazel玩儿去。”
他抱起hazel出去,身姿清癯、颀长,像一座遥不可及的雪山。
一如他们初相识。
祝小舟心里有两个想法。
一个是自私地抓住他,让圣洁的雪山崩塌,跌入泥泞之中。
一个是留在阴暗的世界里,让雪山永远是雪山。
她选择了第二个。
9月13日,晴,祝小舟的世界变天了。
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天。
这天傍晚,她正给组里的两名实习生布置工作任务,再次接到了母亲的电话。
女人在电话里哀哀的哭泣,她的第二任丈夫,在经历数年的放疗和化疗后,受不住病痛折磨,拔了自己的氧气管。
祝小舟近乎残忍地笑了笑,说:“死得好!”
一名实习生小姑娘被她吓到,小心翼翼地问:“祝工,你没事儿吧?”
祝小舟摇摇头,打发他们走开,而后拿着手机出去,站在无人的角落里,愤恨地冲电话里说:“活该!报应!”
“你记恨了那么多年,都如愿了!”
“我希望你也遭报应。”
电话里传来尖锐的嚎哭,“报应?你们两个不就是我的报应吗——”
祝小舟直接挂断电话。
如愿,她拿什么如愿?
他人死债消,反倒落了个轻松,她却得背负着痛苦继续活下去,真是讽刺。
倘若真有那些所谓的阴曹地府、十八层地狱,让恶人死后也不得安宁,她才如愿。
她回办公室拿了包包想要离开,一人叫住她:“祝工。”
她换上自然的笑容。
“听说小陈总下周要调回京州,真的假的?”
她一愣,大家都好奇地看过来。
显然,他们已经“讨论”过这件事了。
她如实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
那人很懂分寸地没有继续追问。
她快步走出去,走进电梯,鬼使神差地按了b1。
在南江建科四年,祝小舟来负一层停车场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这里很大,一眼看不到头,密密麻麻停满了车,空气中弥漫着水泥味和长年不见天光的腐朽气味。
她知道陈燚的车停在f区,她循着路标找过去,在结构柱旁看见那辆黑色宾利。
她走到宾利旁边坐下来,靠着汽车轮胎,闭上眼睛。
时间一分分流逝,时不时有下班的精英白领开车经过。
六点过,身后的宾利响了一声。
是汽车解锁的声音。
祝小舟想站起来,还没付诸行动,一个人出现在眼前,却是唐骏宁。
她想解释点什么,又觉得只会越抹越黑,只好窘迫地垂着脑袋。
唐骏宁反应迅速,上前把她扶起来:“祝工,你找陈总么?他马上到,你要不要进车里坐一下?”
她点点头,道了谢,坐进副驾驶座。
唐骏宁独自在车外站着,时不时向电梯口那边张望
过了几分钟,陈燚走过来,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,蓝色丝带划过白衬衣,坠着四角尖尖的工牌。
这玩意儿,公司没几个人戴。
都说小陈总随性、不靠谱,可他其实最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,工牌可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