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她本该更加顺遂的未来。
而她,竟然为了留在自己身边,如此轻描淡写地拒绝了。
甚至没有一丝犹豫,没有向她透露半分。
那一刻,陶念看着眼前这个站在昏暗光影里、身上还带着淡淡烟味的女人,看着她眼角细微的纹路和强装镇定的神情,一股巨大的、混合着心疼、愧疚和难以言喻的酸楚,猛地冲上了鼻腔。
林知韫见她愣着不说话,眼眶却迅速红了起来,有些无措地走近:“怎么了?是不是太累了?”
陶念猛地低下头,死死咬住嘴唇,不让哽咽溢出喉咙。
她终于彻底明白,林知韫给予她的,是怎样一份沉甸甸的、她或许穷尽一生都难以偿还的爱与守护。
此刻,最后一块碎片,拼上了。
林知韫爱她,早已爱得破碎不堪。
那份爱,在无声的岁月中,被打碎了,散落一地。而此刻,陶念终于看清了,她蹲下身,一片一片地拾起。
每一片,都是林知韫。
如果眼泪可以解决所有问题,弥补所有亏欠,挽回所有失去,那么陶念愿意从此泪流成河。
可是,不能。
眼泪只是眼泪,咸涩而无用。
它们不停地流,模糊了视线,可生命的轨迹依旧向前,深重的遗憾依旧横亘。
她还是那个后知后觉的她,而眼泪,也终究只是眼泪。
她仿佛跪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里,捧着一掬碎片。
林知韫一手拉着行李箱,一手牵着陶念,两人沉默地走进家门。她察觉到陶念情绪异常,她不知道陶念听到了多少,只是手一遍遍地抚摸着陶念的头顶。
良久,陶念轻轻推开她,独自坐到沙发上,目光低垂。
“饿不饿?我去给你煮碗面。”林知韫柔声问道。
陶念没有回答,只是伸手拉住她的衣角,力道不重,却十分执拗。
“后天是你生日,”林知韫继续尝试着,语气愈发温和,“等下班后,我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那家店,好不好?”她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,听说评价不错,我们……”
“我大二那年,”陶念忽然开口,“家里出了事。我爸的木材厂欠了债,他和哥哥四处打工还债。我妈病倒了,我一边做家教攒钱给她看病,但是钱还是不够,后来我就把学费都给她付了住院费,退学申请都写好了……”
“其实你当时……可以来找我的。”林知韫叹了口气,缓缓地说。
演,接着演。
陶念忽然觉得,林知韫就像那个精致的烟灰缸,而她自己,就像一旁那个廉价的、一览无余的透明塑料打火机。
她缓缓抬起头,泪眼朦胧地望向她,一字一句地问道:“可是,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。说我当年的学费和餐费,是一个叫‘微光基金会’的机构资助的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泪水终于滑落。
“林知韫,那个人……是你吗?”
林知韫看着陶念通红的眼眶和那执拗地寻求真相的眼神,便没有心思再去想别的说辞了。
她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只剩下坦然的疲惫和一丝如释重负。
“……是。”
“所以,你们资金链断裂,你被家长打伤……这些事,追根究底,都是因为为了我挪用了那笔钱,对不对?”
“不是的!念念,你听我说,”林知韫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,“那件事是投资方出尔反尔,和你完全没有关系!那是两码事!”
“那李局的电话呢?”陶念抬起眼,“副局长的位置,是你十几年来兢兢业业、耗尽心血才换来的前程,是水到渠成的事情,不应该为我放弃的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才将心底盘旋已久的、沉甸甸的话说出来:“我的人生轨迹,是你改变的。现在,你又要为我放弃你奋斗了十几年才得到的前程。这份恩情,太重了,我还不起。我更不敢……用爱情的名义绑住你,让你牺牲所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