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照眠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李承晖。
但在f市年夜饭的饭桌上,她不得不见。
“眠眠啊,上学这么忙啊,都不见你来找阿晖玩了。”杨淑宁嗔怪道,夹起一只虾放进她碗里。
“婶婆,我事情太多了,有空了再去你们那玩。”
杨淑宁点点头,自从李承晖松口愿意去相亲,她的心情就好了很多,看着李照眠都更顺眼几分。
“哎,你们俩今年怎么没一起去海边玩?”王映红顺口一问,毕竟年年他们俩都如胶似漆,形影不离,今年却连话都没怎么说过。
李照眠夹起虾肉的筷子停滞在半空。
“阿晖没空,他忙着相亲呢。”杨淑宁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来表达儿子的“孝顺”与“懂事”,拉开了话匣子:“他今年真的是想通了,很懂事,我只是说说可以找女朋友,他马上就同意了,还说让我帮他掌眼呢。”
李照眠没接话,把虾送进嘴中。
“他去年还闹着不肯去相亲呢,今年就妥协了?”王映红下意识地反问。
“那可不,我说是这孩子年纪到了,自己就想清楚了。”杨淑宁故作高深,看了一眼咀嚼中的李照眠:“你们眠眠也不小了,女孩子家都是要早点定亲的,现在也可以开始留意好的人家了。”
王映红点点头,正合她意:“你也帮我们眠眠掌掌眼,介绍点好男孩。”
王映红自然没有忘记国庆期间李照眠失魂落魄的样子,虽然现在好多了,但仍然看上去恹恹的,不如从前那么活泼。她希望新的人能让李照眠重新振作起来。
李照眠又夹了两只虾下肚,桌上的话题转了又转,说来说去都是婚姻家庭育儿的事,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李照眠这一辈,唯有她成年了。一旦成年,就免不了要被套上给长辈们敬酒的职责。李承业拍拍她的肩膀,塞给她一瓶红酒,示意她是时候去敬酒了。于是她拎着一瓶红酒和一只高脚玻璃杯,要路过每一张桌子,给每桌辈份比她高的人敬酒,说祝酒词。
“奶奶,祝您身体健康,万事顺心。”她斟了小半杯,然后抬手一饮而尽。
桌上的人们夸她好酒量,唯有奶奶心疼地按住她的手:“别这么老实,少喝点,酒都不是好东西。”
她点点头,又提一杯,对剩下的长辈们说尽漂亮话,再仰头喝下。
走到李承晖这一桌时,她的酒劲已经上来了,面颊飞起两朵红云,皮肤从耳后红到脖子。她摇摇晃晃地举起手里的红酒,那瓶酒除了她喝,有时还要被分给桌上其他人,如今已经见底,桌上的叔伯又为她开了一瓶新的。
她一动不动,任凭他们往她的酒杯里倒酒。规矩如此,长辈让小辈喝酒,推拖不得。
李承晖的拳头在桌下狠狠地攥起。面上却偏过头去跟周围的亲戚说话,不看李照眠一眼。
她端起酒杯:“祝你们财源广进,合家欢乐——”
她豪饮下杯中的酒水,喉咙干得发闷,只是在座的人们只拿着酒杯,并不配合她喝酒。她迷蒙的眼睛微微眯起,还是叁叔公开了口:“只喝一杯,没有什么诚意啊,眠眠。”
她眨眨眼,终于看得清楚些。
“就是啊,这桌这么多叔叔伯伯,至少也要一人喝一杯,你之前敬你奶奶,都喝了一杯吧。”
“是啊是啊,不能偷懒啊,来来来——”
他们将她推回桌前,七手八脚地为她倒酒。
李承晖掐紧了大腿,手微微发抖,他想站起来制止这种行为,可他凭什么?再看李照眠,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,也没有半分想要求助他的意思。他的手颓然地垂下去,只盯着她的酒杯。
一杯,两杯,叁杯……第九杯,终于她走到了他面前。
饭桌上的其他人只顾聊天喝酒,个个面红耳赤,涨得似猪头,无人注意李承晖与李照眠这边的情况。
他没有起身,只见她重心不稳,一只手撑着桌面,另一只手端着酒杯,酒水洒出来些许,她也没心思去收拾。
他下意识伸出的想要扶住她的手堪堪停住,不着痕迹地收回来。
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,可能有叁个月,或者四个月。她记不清了。
“不用站着了,你坐下,我们喝一杯吧。”他抬头看她半晌,才说道。
在开着暖风空调的包厢里,她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吊带长裙——她原先还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羊毛开衫,由于酒精带来的热度,她干脆把外套脱掉,不知交给了谁。她的肩膀很凉,但这样使她更加清醒。
她看起来或许消瘦了一些,或许没有。或许长高了一些,或许没有。他已经没有资格用任何方式去感受或丈量她的身体,哪怕那是他曾经密切触碰的。
她摇摇头,勉强站直,双手端着酒杯,嘴唇因为沾过酒水而湿润着,一颗钻石吊坠有如一滴眼泪掉在她胸前。
他看见她的唇动了,她说:“叔叔,听婶婆说你准备找女朋友了,那祝你早日觅得良人,早生贵子,幸福美满